先前我問過老虎，天下的老虎是一家嗎?老虎只是笑，呵呵。

　　······

　　雖然我們脫離了鐵路線，向西遁入山林，但人類好像不打算就此罷手，居然跟進(jìn)山來追。不過，以老虎強大的越野能力很快就甩他們好幾座山。不論是，在山坡上的攀登，還是在巖石間的跳躍，老虎的動作盡顯優(yōu)雅。而老虎為了不把我也落下，讓我再一次騎上它的脊背。

　　我們進(jìn)山后的第二天地面上已經(jīng)看不到追捕者的身影，估計已經(jīng)不可能追得上我們了，但是正當(dāng)我們?yōu)榇说靡庵畷r，頭頂上居然傳來了馬達(dá)聲。抬頭一看，不知是什么怪物在天上飛。那家伙遠(yuǎn)看長得像蜻蜓，但與蜻蜓不同的是那家伙沒有翅膀，它的頭上長著一個大螺旋槳。此刻，那個螺旋槳正快速轉(zhuǎn)動著，我們耳朵里灌滿了它發(fā)出的強烈的噪音。這會兒，我必須大聲說，老虎才聽得見。我問老虎，這是什么東西?老虎說，沒見過。

　　正當(dāng)我們呆呆望著它時，它也向我們抵近，好像就是沖著我們來的。隨著它的靠近，我看見那上面有人。這時老虎驚呼：“危險”!并立刻奔跑起來。顯然，老虎也看到了他們。幾乎同時，一顆麻醉槍彈“嗖”地飛來，就落在老虎剛才站立的地方。幸虧跑得快，要不然就被他們打中啦!

　　人類的厲害絕對超出我們的想象，居然能從天上追蹤我們!但我們對自由的渴望和堅持也非人類所能理解。

　　此后的數(shù)日，我們穿行在樹林、竹林和灌木叢之中，老虎捕蛇為食，我以溪澗里的游魚為食，盡量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免再被天上飛的怪物發(fā)現(xiàn)。連日來，那怪物不但越來越勤地飛來飛去，而且數(shù)量也與日俱增。我們在暗，怪物在明，我們看著怪物從一個增加到三個，再到五個，又到八個、十個。

　　茫茫山區(qū)，遍地都是連綿的山巒，重復(fù)的風(fēng)景，像海上蕩漾的巨波，卻又仿佛被時間定格在那兒，靜止著、聳立著、等著與你遭遇。盡管前途可能是山重水復(fù)，而我們也要繼續(xù)躲躲藏藏，但老虎依然不肯輕易向北。它解釋，周邊地形尚不清楚，如果此時貿(mào)然向北，萬一地形有變，失去大山庇護(hù)，恐怕會過早地暴露我們北上的行跡和目的，人類肯定會制造更多麻煩阻止我們，所以應(yīng)該先耐著性子繼續(xù)向西，待躲過人類這陣搜尋，再伺機向北，才可安全自由地北上。我說，還有一種方法——夜行。但老虎不愿,卻說不習(xí)慣。

　　我就納悶了，說：“你不是說你在長白山的時候是夜行嗎?”

　　老虎說：“已經(jīng)被動物園的生活改變了。你想，游客白天來看你，他們能容許你白天睡大覺嗎?”

　　如此，又西行兩日，至一山麓，感覺環(huán)境有些微妙的變化。首先，天上的怪物飛不見了，周圍的空間安靜了，可能怪物們搜尋的邊界就到此為止。其次，我們仿佛被擁入了綠色的懷抱，四周隨處可見參天大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還有各種植被高低錯落地在靜謐中生長、纏繞，帶著野性爬滿了我們的視野;這里的空氣清新，忍不住深吸兩下，突然就感覺神清氣爽。這是什么地方?竟如此非同一般!

　　我的心神正飄蕩在陶醉和迷茫之間，突然，老虎腳下生風(fēng)，沖了出去!它這一沖，差點沒把毫無準(zhǔn)備的我從它背上甩下來。發(fā)生什么了?老虎幾步?jīng)_刺后，縱身一躍，如霹靂驚雷一般從半空落下。回想那電閃雷鳴之夜我初遇老虎時，它就是用這招對付我的，便覺得后腦勺冒寒氣。不過，老虎今天的目標(biāo)不是我，而是一只長著細(xì)長腿的動物。此刻，它剛剛反應(yīng)過來，嘴里還銜著未嚼爛的植物，慌忙奔逃。可憐剛跳出兩步便被老虎強有力的雙蹼撲倒了。緊接著，老虎迅速張嘴咬住它的脖頸，它發(fā)出一聲凄凄弱弱的慘叫后便氣絕了。

　　我問老虎：“它是什么?”

　　老虎說：“長得像鹿，但比鹿小，應(yīng)該是麂。”

　　接著，興奮的老虎大快朵頤起來，它那幸福的吃相實在令饑腸轆轆的我目不忍視。更可惡的是，老虎還時不時虛情假意地邀請我也來一點。算了，我還是走遠(yuǎn)點，反正我的用餐時間也到了。

　　走出不遠(yuǎn)，我發(fā)現(xiàn)一澗清溪潺潺于山巖下。跑近一看，果然有驚喜。此溪寬闊處水流緩而淺，而且游動著數(shù)尾竹筒大小的魚。哇!我跳進(jìn)清涼的溪水里，但無法冷卻我的熱情，慌里慌張地接近它們。卻不料這些呆萌的魚兒竟視我這個天敵為無物，居然與我嬉戲鬧水。經(jīng)過一番嬉鬧，最后的最后，我還是滿心愧疚地對它們殘忍了。于是，天，黑了。

　　次日，老虎在樹林里殺死了一頭野豬。老虎邊品嘗邊說，野豬肉可比動物園里的豬肉美味多了。不知道是肉香還是老虎的動靜引來了其它動物，它們隱藏在草叢中窺視著老虎的舉動。我提醒老虎不遠(yuǎn)處有動物蠢蠢欲動。可是老虎若無其事，把我的提醒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等到老虎吃到心滿意足，和我離開那里時，它們才現(xiàn)身來到野豬骨架旁啃食上面的剩肉。我站在虎背上回首望見它們是兩只外形酷似老虎的動物，全身遍布著黑色花斑。

　　老虎似乎早已知曉，告訴我：“不要大驚小怪，它們是豹，如果你和我是親戚，那么我們跟它們也是親戚。”

　　我問：“既然是親戚，為什么連聲招呼都不打，還要躲躲閃閃?”

　　老虎得意忘形地笑了，說：“因為它們畏懼我!”

　　“如果它們是老虎呢?”我有意無意地挑釁同伴的威嚴(yán)，“誰怕誰?”

　　老虎笑而不答，又是“呵呵。”

　　沒想到我一語成讖，這山中竟然真有其它老虎。老虎覺得我們已經(jīng)擺脫了人類的追捕，可以向北了。可是，我們在這深山老林里迷失了方向，一直按照我們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方向前進(jìn)，卻往往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眼前只有障目的茂林修竹，腳下的山地陡峭無路，我騎在虎背上倒是沒什么，老虎七上八下地攀爬，著實辛苦。老虎突然徘徊不前，我以為它是累了。老虎低頭這里聞聞，那里嗅嗅。我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它說，這兒有其它老虎留下的氣味，我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它的領(lǐng)地。

　　傍晚時分，森林里暗得更快。老虎和我已臥在草叢中休息。寂靜的森林里忽起異動，一陣?yán)滹L(fēng)席卷而來，刮得樹葉亂飛，驚起飛鳥亂竄。待空氣不再動蕩，一切恢復(fù)平靜之時，我們望見不遠(yuǎn)處一塊山巖上站立著一只氣宇軒昂的猛獸。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清了那分明就是老虎!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