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穿行在長樂的鄉(xiāng)村街巷,我們把鏡頭對準那些身懷技藝的手藝人,以及那些漸行漸遠的老手藝。日新月異的工業(yè)文明以其精密的工藝和驚人的效率,肆意超越手藝人的經(jīng)驗火候,迅速占領社會生活領域的各行各業(yè)。“專一門,食不完”的手藝人,立身變革的時代,一邊是與時俱進研發(fā)創(chuàng)新的乏力,一邊是技藝傳承后繼無人的尷尬,左右為難。為他們留下一份手藝人生的影像記錄,也為后來人面對工藝精湛的手工制品時有足夠的想象,去緬懷那一個忙碌而充實的時代。從本期開始,本報將陸續(xù)推出“記錄·老手藝”系列報道,尋找我們記憶中的老行當、老手藝。
首占鎮(zhèn)岱邊村,記者慕名而來,尋訪錫匠“打錫仙孫”陳欽俤。
據(jù)《長樂市志》記載“民國時期,金峰、鶴上、云路、首占等村也都有零散錫器加工人員,打制酒壺、茶壺、香爐、燭臺、錫箔及裝飾品等。新中國成立后,多數(shù)人轉(zhuǎn)為打銅,不再生產(chǎn)錫器。”如今,陳欽俤的打錫絕活就是如同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陳師傅在自己寓所的三樓,向記者介紹,岱邊村早年有三位錫匠,各有所長。其一,柯元奇,擅長打制花鳥,今已失傳。其二,高玉官,擅長打制各色人物,四個孩子竟也沒有一個學打錫。其三,便是自己的祖父陳發(fā)仙,人稱“打錫仙”,擅長打制酒壺、茶壺(俗稱茶鼓)。
“打人物,首先要會設計。這個書生模樣,表現(xiàn)的是閩劇《珍珠塔》中的一出場景《小方卿唱道》。好手打制人物,一般都能參照戲曲的小生、花旦、青衣等形象。象這個‘小方卿唱道’,手持漁鼓甲板,衣服的褶皺也是靠捶打,穿的是平鞋,只做鞋頭,節(jié)省材料,形狀又有。”陳欽俤說,“高玉官曾經(jīng)教我一招,打制人物的訣竅是‘一面分三掌’和‘立七坐五伏盤三’,做出來的人物比例適中、身材勻稱。小生頭部做好以后,頸部做出長長地曲柄向后彎曲,它將從人物的領口伸進去,焊點固定在背上,經(jīng)過打磨拋光,不會留下一絲痕跡。修理的時候,有經(jīng)驗的打錫師傅就懂得‘去背上摸脈’。高玉官打制人物的手藝,我也只能學到的七八成。”
陳欽俤12歲時就跟隨祖父學藝,天資聰明,集眾家之長,后來為猴嶼張村族人打制一個重達200余斤的“吊掛(宮燈)”,硬是創(chuàng)出了自己響當當?shù)拿枴按蝈a仙孫”。“打制錫吊掛,還要人物花鳥,需七位各有所長的師傅打造,一個人很難單獨完成。我那時全憑自己一個人的手藝,魚蝦蟹鱟做一整圈,第二圈是花鳥草蟲,還打制了‘文王拖車’的戲出,以及二十四孝人物故事。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完成。”陳師傅說起自己的得意之作,饒有興趣。
說起最經(jīng)常打制的酒壺、茶壺,陳欽俤演示了簡單的工序。
首先,按錫壺的展開圖樣,先剪好錫板,然后就看錫匠的鉚工,用各種形狀的鐵錘敲打定型。壺身分上下部分,分別打制。捶打的方向還有分錘外、錘內(nèi)。錫壺的形狀好不好看,就看師傅的手藝了,一舉定型。其次,把分開的上下部件用錫料焊接起來。如果是老手藝,酒壺蓋是用整塊錫板捶打出來的,有的也用焊接。接下去,把經(jīng)過仔細打制的各個零件一一焊接到壺身上,基本就成型了。普通的酒壺,不雕花,做完下一道工序——打磨拋光就可以收工了。
陳欽俤的絕活還有下一道工序——嵌邊。嵌邊的材料是銅絲。由于銅與錫的熔點不同,嵌邊的時候更要拿捏好火候,既要焊接牢固,還要設計好接頭焊點的位置,在下一道工序——打制各種造型花飾的時候把焊點掩藏起來。“這個酒壺的壺嘴設計成‘金龍采青’,就是龍首含著菜葉的造型;壺蓋上設計了松鼠抱瓜,把所有焊點都藏妥貼了。酒壺的壺身設計鶴瓶的造型。鑲嵌的銅絲分13線,難度極高,再去做已不可能。”陳師傅慨嘆,各方面條件都跟不上,特別是年紀大了,視力下降。老人擺弄著幾把已經(jīng)打好、嵌邊的酒壺、茶壺,“現(xiàn)在,能做到的也就是給這幾樣錫器刻花了。”
嵌上銅邊的酒壺,經(jīng)過一定的年限,嵌銅產(chǎn)生變色,渾身上下閃著一層金黃的光澤,那是老手藝打制的錫器上歲月也擦拭不去的光芒。墻角,擺著兩對錫打的花盆,依稀可辨有四五種花,還有鳳、蟬、蜻蜓等鳥蟲,那是早年鄉(xiāng)間的姑娘出嫁時娘家給女兒定做的嫁妝,使用多年難免磕碰損壞又回到這里,暗淡的顏色像那逝去的時光。何時修好,不得而知。
( 記者 歐有志 黃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