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樂黃岐澳以及與之毗連的門口澳(俗稱劉子江)是甘棠港的出海口,是海灣,黃岐澳北側的棋山是劉山甫祈祭甘棠港處,黃岐澳經南交陳塘港水道融匯文嶺、金峰、潭頭等港道,一直連通到閩江南港,長樂江海通津的水道就是閩國甘棠港的范圍。
閩國開辟甘棠港是為了招徠蠻夷商賈。商船從外海到達長樂黃岐澳進入甘棠港,黃岐澳一帶古稱南交(南郊、南茭),也是陳塘港的一個出海口。進入黃岐澳口沿陳塘港水道西行即可到甘棠街(今金峰)等處交易。從甘棠港可達福州城下,可溯流抵達明代鄭和下西洋時的遠航母港長樂太平港,也可一直駛入今福州城內。閩江南港也稱梅花江,由潭頭順梅花江而下可經テ石(今文石,屬長樂潭頭鎮(zhèn)。“テ”音“儼”yǎn,意為“就山崖作成的房子”,字形后來也混同作“廣”,音yǎn,一些辭書也有收錄,非“廣”的簡化字。常被轉抄為廣石,或寫作崖石。テ字生僻,明萬歷初長樂知縣改其名為文石)、寺下、阜山、浪頭、港咀、梅花等一系列港口,則可從閩江口出東海。
《三山志》對于從南交航行到福州城下有詳細記載。《三山志》卷六地理類海道潮信云:“【七潮】泊慈澳(敕號慈孝洋)。【八潮】轉南交,山峙海中。(港內沙淺,大潮二丈六尺,小潮丈有九尺,最為險厄。舟人多于慈澳候便,及晨潮,方挾櫓而濟。便風,則自外洋縱繂。偽閩時,蠻舶至福州城下。國朝以南交之險,遂置司溫陵,時有飄風入港者)。嶺口鹽埕(于歷嶼頭、永豐、石馬、砂坑、鄭胡、閭山),歲納二百四十二萬斤(舊三百萬斤)。陸運二十里,避南交之險,輸長樂倉。”
我們知道唐朝末年皇帝將黃岐港敕名為甘棠港,請注意《三山志》的這些記載,船在進入黃岐澳南交之前是在慈澳候潮,對慈澳特別注明“敕號慈孝洋”。敕號是指皇帝命名,慈孝洋應是皇帝在敕名甘棠港時一同敕名的。《三山志》又載明“南交,山峙海中。(港內沙淺,大潮二丈六尺,小潮丈有九尺,最為險厄。舟人多于慈澳候便,及晨潮,方挾櫓而濟。便風,則自外洋縱繂。”尤其是特別注明了“偽閩時,蠻舶至福州城下。國朝以南交之險,遂置司溫陵,時有飄風入港者)。”也就特別指出了黃岐澳海中有山,五代閩國時外國船只都是從黃岐澳口南交陳塘港經長樂的水道至福州城下的。
陳塘港名稱始于隋代。陳塘港經過歷代開浚,連通長樂大部分的港道湖泊,構成長樂重要的航運和水利體系。陳塘港出海口的南交本是海,唐天寶五年(746年)沙合,唐大歷間重辟成港,到宋代經邑人狀元陳文龍組織疏浚后更加出名。《三山志》記載,閩國時船舶多從南交經長樂的水道而達福州城下。到宋朝時南交終因泥沙淤積水淺導致通航情況退化,遂將福州市舶司移置溫陵,南交的通航稍減,但仍可航可漁,時有飄風入港者。
淳熙九年(1182年)的《三山志》成書時距甘棠港開辟已二百八十多年,二百多年后的甘棠港因泥沙淤積水淺而致險厄,大船須等漲潮水深時才能航行。每天船舶在慈澳(磁澳)候潮,等漲潮時從南交陳塘港水道進入閩江。從陳塘港水道入閩江,這航線一直延續(xù)到現代。乾隆《福州府志》對南交航行的記載與《三山志》基本相同。2014年4月我們到連江的黃岐等地走訪,連江縣一些行船的老水手證實前些年他們到長樂,輪船還從閩江經五門閘進潭頭到金峰到華陽等處。
弘治《長樂縣志》卷二云:“陳塘港在縣治東北四十里,其水源上自梅花江而來,下會東西二湖,并七十二洋之水,深闊數丈,長十余里。溢則開斗門歸弦歌里溝及花林溝竇,以達于海。”
又云:“卓嶺港在縣治東北三十五里,舊有港從黃崎東入于海,為沙所壅,淹田數十頃。宋元祐間開港植草,培沙為堤,南由黃埕經牛山下小郊入于漳港塘。卓嶺亦有港,泄水而西,厥后俱廢。元大德元年縣達魯花赤浚卓嶺港,經后屯、甘敦入陳塘港,然地勢稍高,僅泄水三分之一,余田今猶淹沒。”
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六云:“又東北有磁澳江,中有孤山峙海中,分東西南北四澳,可避風,海舟常泊此。《志》云:府東有洽嶼澳。又東有仙岐、漳港、門口、黃岐等澳。又有漳坂澳,皆海潮洄洑處也。”
除了從黃岐澳經陳塘港進入閩江的便捷水道外,順風時也能走外洋(即《三山志》所言“便風,則自外洋縱繂”),繞過長樂東北角的梅花由閩江口直接進入閩江南港。
閩江水至瑯岐島分為南北兩港。有學者斷言從古至今北港是進出閩江的唯一航道,說南港雖寬,中有積沙,大船無法通行,只有北港是大船進出閩江的唯一通道。這完全是以現在的情況去硬套千年前的地理形勢。千年前南港港闊水深,是主航道,北港狹窄多礁,僅是次航道。南港積沙是經過長期淤積和人為堵塞而形成。在瑯岐大橋始建前,漲潮時仍能通行大船。1931年版《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就云:“梅花江,在福建閩侯縣東,瑯島之南,即閩江下游入海之南口也,潮漲水面頗寬,潮落時礁石與沙隨處皆是,淺者僅三四尺,大船不能行駛,然大潮時即水淺之處深或二十余尺,亦由海入口要港。甲申之役,法人由梅花暗渡,直窺馬江,長門炮臺遂至不守。”
抗日戰(zhàn)爭前期,為阻日寇軍艦,曾征集數萬立方米大石塊沉于閩江南港,在水下砌石墩構筑南港封鎖線。為取石堵江,長樂多處城墻被拆毀殆盡,許多運石船連船一起被沉于南港。若南港不能通行大船,又何需花大力氣沉石鎖江?抗日戰(zhàn)爭前還能通行大船,且還是“亦由海入口要港”,更何況在泥沙淤積較少的千余年前?《三山志》的“便風,則自外洋縱繂。”也明確說明南宋時南港可暢通大船。某些學者說從古至今金牌門水道是進出閩江唯一通道的說法完全是不顧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