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8月12日《文匯學人》周刊“思想人文”版面上荊位祜先生《談談編輯與作者的關系》一文,我深有感觸。現(xiàn)在有的年輕編輯水平不高且不說,也太不懂得編輯一行的規(guī)矩了。荊先生本人就曾是一位老編輯;他參與編輯出版了《石西民文集》,文集原作者石西民先生更是一位有過幾十年記者、編輯經(jīng)歷的老前輩。石老生前編排過自己的集子,荊先生后來重編石老文集時,認真推敲,覺得石老對自己文章的篇目分類、編排,結(jié)構(gòu)頗為合理。于是便照原來的分類編成文集。不料書印成后才知道原先的結(jié)構(gòu)被全然打亂,十分不妥。雖然,編輯后來承認這是一件憾事,但他做出那樣重大的改動,為何不征求一下荊先生的意見呢?
類似的事我也碰上過,且情節(jié)更為奇離。我曾寫過一本《鄭振鐸傳》,初版曾獲全國優(yōu)秀傳記文學獎和中國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優(yōu)秀成果獎。問世10多年后我又認真作了修訂,一位退休老編輯幫我推薦給了北京一家有名的出版社。書稿送出后,出版社一直未與我聯(lián)系,打電話去問,才知責編是一位年輕女編輯。我也不敢常打電話,又過了很久,實在忍不住就再去電話詢問,卻被告知書快要出版了。我又喜又驚,驚的是連出版合同都一直沒有寄給過我啊。我詢問對方,書稿文字有否改動,對方以不屑一答的口氣說:“編輯當然要改。”我只好對她說:“我在20多年前就做過出版社編輯,編輯如果對稿子有大改動,須與作者商量。”我堅持要看校樣,她勉強答應,總算寄來了付印稿。一看之下,驚異無似,悲憤莫名。除開一些淺薄的“修改”外,竟然“心狠手辣”大砍大削約十萬字!例如,拙稿開頭整整一節(jié)約數(shù)千字就被全部砍去;然而,鄭振鐸先生的哲嗣在跋文中提到修訂稿“共六十節(jié),倒恰好是先父享年之數(shù)”,大概她覺得60這個節(jié)數(shù)不錯,竟又匆匆將我原書稿的某一節(jié)硬分成兩節(jié)(而這一節(jié)的字數(shù)卻本來就不多)。我再打電話去交涉,談不攏,只好聲明堅決不出!
天無絕人之路。拙稿雖因此耽誤不少時間,但后來在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以“精品”規(guī)格出版,不僅獲得上海文化發(fā)展基金會的資助,而且被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增補進“十一五”全國重點圖書出版規(guī)劃。
拙書在上海出版后,我偶然翻閱國家新聞出版總署主管、新聞出版總署信息中心主辦的正式發(fā)行的期刊《全國新書目》,在此前的2008年第22期上,竟然看到上述北京某社出版拙書《鄭振鐸傳》的告示,而且,居然還標有正式的書號和定價。可見,該年輕編輯不僅完全不與作者商量就亂改一個老教授多年研究寫成的書稿,甚至在根本沒有簽訂過出版合同,連校樣都沒給作者看過的情況下,就在《全國新書目》上公布了出版信息。這不僅是不尊重作者,而且還違犯了著作權(quán)法。
現(xiàn)在想來,我真有一種從刑場上逃生的感覺。如果不是最后關頭我恰巧去電話詢問,如果不是我堅決不同意亂改而寧愿不出,這部書就被糟蹋了。
(原載《文匯報》,作者:陳福康)
相關鏈接:鄭振鐸(1989-1958年),長樂人,現(xiàn)代作家、文學史家、著名學者,新文化運動的積極倡導者之一。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說集《家庭的故事》、《桂公塘》,散文集《山中雜記》,專著《文學大綱》、《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國通俗文學史》、《中國文學論集》、《俄國文學史略》等。